她忽然间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听爹娘的话打了那个孩子好好过日子？</p>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赵丰年打女人打孩子，她却自以为特殊？</p>
为什么看到当初骨瘦如柴满脸苦涩的样子还死不悔改，没有从她身上看到一点自己未来的影子？</p>
屋里阴暗无光，外面却喜气洋洋。</p>
新郎官赵瑞年穿着李明秀托人从供销社买的黑西装，里边的白衬衫别在裤子里，露出的黑色西装裤腰上系着一条红色的裤腰带。</p>
从左肩膀到右腰挎着一条巴掌宽大红的布，布在胸口那别了一朵大红花，喜气洋洋的。</p>
赵喜年推出来一辆八成新的二八大杠，车头上也栓了一朵大红花。赵瑞年跨上自行车，红袜子扎眼，一伸手，手上还戴着一块明晃晃的表，看着挺气派。</p>
见他准备出发，乐队班子就开始吹起来了。</p>
新郎在前边骑着自行车开道，乐队班子合格他的十几个狐朋狗友在后边跟着一路走一路吹。</p>
人们这会儿被乐队吸引都离开了赵悦的摊子，赵悦隔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人模狗样的赵瑞年。</p>
赵瑞年也看见了她，两人四目一对，赵瑞年有点尴尬地迅速转开眼去，毕竟只有赵悦知道他的那点破事。他使劲蹬两下，冲出人群的包围。</p>
由于新娘家太远，其实前两天就已经从新娘家接到镇上的亲戚家了，按照习俗，新郎要带着乐器班子一路吹吹打打到新娘家，在新娘家抵门玩闹一阵，吃过席，接上新娘再一路吹回来。</p>
看热闹的人们一路跟在后边送到了村口，直到听不到了音乐声，才返回赵家吃流水席。</p>
他们这个地方的乡俗吃席和别处还不一样，并不是一盘一盘的炒菜，而是大锅饭。</p>
猪肉白菜豆角土豆块粉条子炸豆腐炖一大锅，这就是热菜。同样的菜把土豆块换成土豆丝焯水凉拌，这就是一锅凉菜。</p>
粗面馒头一蒸好几笼，油糕是这个地区婚丧嫁娶必不可少的东西，一炸炸好几箩筐。</p>
人们每人领一个碗，想吃热菜的去热菜锅大婶那要一碗热菜，再去领几个油糕几个馒头，有坐的坐凳子上，没坐的直接往墙根一蹲，就开始唏哩呼噜地吃饭。</p>
平时家里都没啥油水，只有红白喜事才舍得放油，能来参加这种席的人，个个都敞开了肚子可劲吃。甭管主家高不高兴，客人是吃的挺开心。</p>
赵悦不怎么喜欢吃这种大师傅撸起袖子整只胳膊伸进去搅出来的饭，她只拿了两个馒头，倚靠在西屋的门边上慢慢地吃着。</p>
忽然，西屋的门被拉开一条小缝，一双眼睛从门缝里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馒头，看得赵悦觉得她的口水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了。</p>
她蹲下身，隔着门缝问：“胖妞，你咋不出来吃饭？”</p>
门缝里的胖妞见过她，不怎么怕，小声说：“我爸说不让我和我妈出去，不然打死我们。”</p>
赵悦叹了口气，这个赵丰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