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木旦因为在五年前的平叛中，屡立战功，因而被提拔，做了将军。</p>
这次正是由他领着高相国之命，说动南越族人们，出兵对抗汉军。</p>
在巴木旦看来，这几乎没什么难度。</p>
五年前就是他振臂一呼，带着族人，和张议平一同平定了叛乱。</p>
现在这次估摸着也差不离，轻松就能说动族人。</p>
毕竟是为天柱神效力嘛，族人们又怎么会拒绝呢？</p>
不过巴木旦也为此做了些准备。</p>
他特意在九真郡中，多耽搁了一些时日，采购了一些生活所需的物资。</p>
毕竟也不能让族人白忙活一趟，一些盐巴、布匹什么的，也能让族人更乐于侍奉天柱神。</p>
巴木旦刚到长山附近，就听到汉军在长山山脚下驻军的消息，更是心中一动。</p>
“如此良机，不如说动了族人出兵之后，就直接率兵，突袭汉军大营？”</p>
想到此处，巴木旦更是加快了脚步。</p>
到了族中所在的垭口，他直接拜请首领巴阿差。</p>
“是巴木旦啊，怎么今天回来了？！”</p>
巴木旦作为少有几个在交趾国做大官的交趾土著，名声在族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p>
威望仅仅只在几个首领之下，连勇士巴罗，也稍逊一筹。</p>
“啊，朝廷休沐，我正好回来看看。”</p>
“族中没什么大事吧？”</p>
巴木旦没急着表明回来的意图，而是先试探一番。</p>
看看汉军是否和族中有所交流，如果有，则再看看到了哪个地步，若是合作的足够深入，正好让汉军放松戒备，倒戈一击。</p>
说不定都不用张议平支援，就能让汉军大败一场。</p>
“看你身上，都是汗，一路舟车劳顿，跑了很久吧？”</p>
首领巴阿差亲自倒上了一杯热茶：</p>
“先喝点茶，休息会儿。”</p>
巴木旦一口气上了山，确实是累得不行。</p>
他接过茶水，动作娴熟的一口饮下。</p>
缓了口气后，便赞道：“好茶。”</p>
忽然间，他浑身动作为之一顿，整个人都定格了几息时间。</p>
不对劲啊，什么时候，族里有这种好茶了？</p>
看味道，价格不菲。</p>
尤其是对生活在山林里的南越土著而言，更是极为贵重。</p>
还有这茶杯，也不对劲。</p>
这么精致的瓷器，就算是他在国都中购买，也得花费不少。</p>
巴木旦看了眼首领，眼神无比复杂。</p>
族人的生活水平，可没那么容易提高。</p>
多半是首领，私自去郡城里买的。</p>
郡城的商贩，对南越土著是个什么价位，他心里清楚。</p>
这些物件，必然花费颇多，以首领平日所得，基本对不上数。</p>
说不定，是贪污族中的鹿皮了！</p>
他作为少有的几个，在朝中为官的交趾土著，自我感觉有着良好的道德基准，自然得立即喝止这种现象：</p>
“首领，这种事可做不得啊！！！”</p>
巴阿差满不在乎的，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茶：</p>
“这种事有什么做不得的？”</p>
“你难得回来一次，一路上也辛苦了，操心这些事干什么。”</p>
巴阿差又端上几盘小菜，还有份大饼，就这茶水，撒了些盐，当即就吃了一口。</p>
“真香啊”</p>
刚刚恢复了几分力气的巴木旦见此，更加痛心疾首。</p>
首领竟然腐败到了这种地步？</p>
不只是茶水，还有这白面饼，以及盛着白面饼的精美瓷盘。</p>
就连那盐，也比他在九真郡城中筹备，准备带来分与族人的盐，要精细不少！</p>
哪个不是花上大价钱，才能买着的？？</p>
他一直以为，腐败的只有国中官员。</p>
没想到连向来质朴的族人也是如此。</p>
看来这权利，当真能够腐蚀人心！</p>
“你是当官的，正好。”</p>
巴阿差囫囵吞下大饼，继续道：</p>
“我还招了其他几个部族的首领，一会儿见一见，谈一谈，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p>
啊？</p>
巴木旦更是失神，竟然不只是首领一个人？</p>
还有其他部族的其他首领？</p>
这算什么？</p>
集体贪污？</p>
抱团腐败？？</p>
可巴木旦也不好直接点明，毕竟他不怎么在族中生活，族内真正有话语权的，还是这些首领。</p>
于是，他只好旁敲侧击问道：</p>
“难道巴罗没有劝阻伱们吗？”</p>
巴罗是族中少有的勇士，而且为人直率。</p>
当年他也曾经邀请巴罗去朝中做官，两人也好有个照应。</p>
但巴罗以建设山林为由，拒绝了朝廷的高官厚禄。</p>
这么一个大义为族的男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p>
“巴罗啊？”</p>
巴阿差舔了舔嘴角的饼渣，又一口热茶下肚，打了个饱嗝儿，舒服到不行：</p>
“最开始还是巴罗提议的呢！”</p>
巴木旦听后，心中更是恍如雷震。</p>
仿佛是冒犯了天柱神，而被降下了天雷惩罚一样。</p>
竟然连巴罗，也堕落了！</p>
“首领，速速带我去议事的地方，这种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p>
“这是对天柱神的不敬，你们难道抛弃了，心中的信仰吗？！”</p>
巴阿差是个随和的人，也不想和巴木旦就此起争执，只好道：</p>
“哪有这么严重。”</p>
“不过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反对的。”</p>
“你这么匆匆赶回来，估计也是听着消息了吧？”</p>
巴木旦摇了摇头，他还真不知道。</p>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都不信</p>
巴阿差摊了摊手：</p>
“那也无所谓，这事儿也没啥好遮掩的，你迟早都得知道。”</p>
“走吧，看着时间差不多，你跟我一起去见见其他部族的首领。”</p>
“这事儿吧，确实得让你好好参谋参谋。”</p>
好好参谋？</p>
巴木旦双拳紧握，难道在朝中为官，就会做贪官吗？</p>
是想让他分享贪污心得吗？</p>
他可不是那种人！</p>
两人来到议事的屋子里，几个首领大马金刀的坐好，中央还有一个大鼎，正煮着吃食。</p>
巴木旦见此一幕，又是一阵急火攻心。</p>
这大鼎得贪污多少啊？？</p>
他这次为族中采买了些物资，可也没敢将鼎，纳入到采购的范围之内啊！</p>
再看看这几个首领身上焕然一新的衣物，甚至还有绸衣。</p>
脚上也都是精美编织的草鞋，他当即就坐不住了。</p>
巴木旦立即怒气冲冲道：</p>
“你们这样做，真的好吗？！”</p>
众首领正看着沸腾的鼎，思考着等会儿从哪儿开始吃呢。</p>
冷不丁被巴木旦吼了声，皱了皱眉，解释起来：</p>
“是有些不太好，但这样能改善生活啊！”</p>
“咱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山林里，这山里的日子啊，苦怕了！”</p>
“好不容易能改善一点，怎么就不好了呢？”</p>
巴木旦更是痛心疾首：</p>
“族里到底是怎么了？清正廉洁，倒成了异类吗？！”</p>
“族人们让你们当上首领，是让你们谋私的吗？！”</p>
几个首领们面面相觑。</p>
和汉军互市，用合理的价格，合理的买点东西，怎么就成了以权谋私，还涉及到清正廉洁了呢？</p>
“巴木旦啊，你难得回族中一趟，这事站在你的立场上，确实不太好。”</p>
“你见多识广，可以提意见，可以给我们分析利弊，但话说着这么重，倒是不至于吧？”</p>
黎隼是个相当魁梧的男人，面上的文身不比巴罗少多少，听了巴木旦的话，当即横了他一眼。</p>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说话呢？</p>
巴阿差也有些难堪。</p>
他带着巴木旦来，就是想大家讨论讨论，说和说和，没想到巴木旦的想法，这么直接。</p>
他只能打着圆场，道：</p>
“巴木旦啊，咱们和汉军互市，也是为了改善生活。”</p>
“交趾国中的东西，卖那么贵，就逮着我们坑。”</p>
“我们想要便宜点，想要日子好点，不就只能买汉军的东西了吗？”</p>
“我知道你是交趾国的将领，深得国君信任。”</p>
“国君也是天柱神托世，确实是我们的信仰所在。”</p>
“可咱们不过是自由买卖东西，也没背叛天柱神啊！”</p>
而那文身遍布，极为魁梧的黎隼，更是补刀了一句：</p>
“天柱神也没允许你交趾国中的商人，来坑我们吧？”</p>
啊？</p>
互市？买卖？商人？</p>
听这意思，好像不是集体贪污腐败，而是和汉军互市？</p>
见巴木旦的表情，巴阿差也意识到这家伙好像误会了什么，赶忙眼神示意，让他先坐下。</p>
巴木旦只好遮面坐下，面上表情尴尬的不行，再三道歉：</p>
“几位首领.”</p>
换来的却是几声冷哼。</p>
坏事儿了。</p>
巴木旦只觉得这么一个误会，就让首领们对交趾国的好感，更跌几分。</p>
他不是不知道奸商们特意对南越土著，提高了物价。</p>
他为此也多次上书国君，要求严加管控。</p>
但当今国君这个人吧.</p>
只能说国君当的不行，但作为天柱神托世这个吉祥物，还是相当合格的。</p>
毕竟按神话传说来看，南越人的先祖们，百越族群，全都是天柱神繁衍出来的。</p>
不过同时，巴木旦心里也有几分庆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