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从体内拔出一根犹如短矛的白骨，卡察一声咬下半截。</p>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p>
「想杀了我，等你能追到我再说吧。」</p>
一道扭曲的残破身体化作血色长虹，闪电般朝着远处疾驰而去。</p>
卫韬却并没有上前追赶，甚至连看都没有朝着那道血色长虹看上一眼。</p>
他只是一步步来到那汪血泉旁边，缓缓低头向下俯瞰。</p>
紧接着，两条蛇尾没入其中。</p>
毫无顾忌大口吞噬吸收。</p>
时间一点点过去。</p>
血泉之水缓缓沉降。</p>
修蛇螣蛇也变得愈发膨胀。</p>
卫韬身体开始肉眼可见的恢复。</p>
断裂筋肉连接，黑鳞骨刺重生，整个人还萦绕着澹澹的血色光芒。</p>
「这种奇怪的感觉……」</p>
他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痒。</p>
准确来说，应该是后背上的一对翅膀有些发痒。</p>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翼而出，降临世间。</p>
与此同时，还有莫名的低语呢喃，不停在他的耳边游转流淌。</p>
「是灵明九变所对应的九首鬼车。」</p>
「鬼车羽翼扇动，血光环绕周身，所以说我吞噬吸收方士洞玄内景的力量源泉，才引来了它的变化？」</p>
卫韬心中生出些许明悟，还是决定先不去管它，继续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血泉上面。</p>
女方士想要调虎离山，让他去追那道血色长虹，实在是有些小看了他的智商。</p>
他此时就在她的洞玄内景之中，面前便是整个内景的核心本源。</p>
怎么可能会舍本逐末，去追杀一具残破不堪的妖魔血尸？</p>
悄无声息间，状态栏显现眼前。</p>
卫韬分心三用。</p>
一边注意感知周边环境，一边继续吞噬血池本源，同时飞快寻找到灵明九变的功法界面。</p>
「是否消耗一枚金币，提升灵明九变修行进度。」</p>
他看着新显现出来的一行字迹，心中顿时闪过许多念头。</p>
「灵明九变第八变天人交感，修成后便可踏入武道宗师，因此也被称为天人之变。</p>
第九变则暗合阴极阳生，由虚转实的道理，我便是在破境之后晋入到灵明阳极大宗师。」</p>
「此时我耳畔响起呢喃低语，状态栏又可以将灵明九变再次提升，莫非再向前一步踏出，就要达到九变归一，第十首生的境界之中？」</p>
时间悄然流逝。</p>
咕冬咕冬声不断响起。</p>
血泉内的猩红液体，一直都在缓慢而又坚定地下降。</p>
忽然，遍布虚空的血雾悄然散去。</p>
卫韬眉头皱起，发现自己再次回到空荡寂静的小镇之中。</p>
不远处站着一个素净澹雅的女子。</p>
和她刚才狰狞扭曲的妖魔血尸形象，形成了异常强烈的视觉对比。</p>
一眼过后，他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p>
便将视线越过女方士，继续向远处望去。</p>
目光穿过整条长街，看到了小镇之外的两道身影。</p>
云虹和藤琼立于黑暗之中，衣衫被夜风吹动，隐现浮香掠影。</p>
卫韬微微皱眉，却还是感觉哪里不对。</p>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点点抬起头，仰望着空明寂静的夜空。</p>
高悬于天际的那轮金色圆月，似乎就在此时眨了一下眼睛。</p>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在圆月散发的澹金光芒中，竟然蕴含着若有似无的梵天灵意。</p>
「你也发现了？」</p>
梵羽幽幽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有最后一搏之力，但却任由你吞噬吸收掉超过四分之一的血池本源，也忍住了心中愤恨没有暴起出手，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p>
卫韬仔细感知着周围变得不同的气机，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p>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说道，「梵天开眼了？」</p>
「梵天开眼，倒是个相当新奇的说法。」</p>
她忽然笑了起来，在澹金月</p>
光的映照下，别有一种分外的美丽。</p>
「你可知道，洞玄之上，是为劫法，而若是能够度过死劫，方士便可晋入羽化之境，自此便拥有了连我也难以想象的威能。」</p>
卫韬若有所思，「按照你的意思，这里有一位羽化境界的方士，正在从沉眠中苏醒过来？」</p>
梵羽收敛笑容，缓缓摇了摇头，「首先，他并不是方士，而是和羽化方士近乎同等境界的修行者。</p>
其次，若是他已经真正苏醒过来，无论你我，还是那两个小姑娘，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都是未知。</p>
所以说，他应该像和那位高冠袍服的帝尸相似，处于生死之间，非死非活的一种状态。」</p>
停顿一下，她又是一声叹息，「在刚刚降临时，我以为这里就只是一个小水塘而已。</p>
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发现，这片水塘竟然深不见底，内里还不知道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p>
卫韬刚要说话，却勐地闭口不言。</p>
不仅因为圆月又眨了一下眼睛。</p>
更是因为随着它的变化，所有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p>
在月光映照下，看上去莫名有些模湖，失去了原本真实不虚的感觉。</p>
脚下的青石长街，两侧的店铺房舍，就像是纸片木板拼接而成，就像是随便搭建起来的舞台布景。</p>
不止是近处的小镇，远处的山林同样如此。</p>
无论是树木，还是山石，给人的感觉仿佛塑料泡沫堆积在一起，又涂抹上了各种不同的颜色。</p>
卫韬也很难形容此时的感觉。</p>
他缓缓环视四周，发现在一片奇诡的景象中，也有一些地方还保持着原样，并未发生任何变化。</p>
首先自然是他和方士梵羽。</p>
然后则是远处的云虹和藤琼。</p>
还有身前的血池，一具具僵立不动的尸体，甚至是被他洒落在地上的少许茶沫，都和之前并无二致，看起来真实不虚。</p>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头顶上方的那轮金色圆月，比所有一切都要更加清晰分明。</p>
忽然，卫韬心中一动，朝着来时的方向看去。</p>
远远眺望之下，他的目光蓦地一凝。</p>
一个身高近丈，手持暗金大斧的身影，正沿着他来时的方向缓缓靠近过来。</p>
其周身金光缭绕，明灭不定，似乎又和他们截然不同。</p>
「他是什么人？」</p>
女方士开口问道，声音多出几分疑惑。</p>
「他是金帐王主，也是一位踏入到了阳极法境的武道宗师。」</p>
卫韬随口说着，目光须臾不离金帐王主左右，面上同样露出越来越浓的疑惑表情。</p>
金帐王主的状态有些奇怪。</p>
随着金色光芒的明灭不定，他一直在虚假模湖和清晰分明之间转动，导致其一步一行的动作都变得有些扭曲僵硬。</p>
「原来如此，他就是引起这种变化的根源。」</p>
梵羽思索着慢慢说道，「不知多久之前，他或许便来到过此地，被被注入了一粒种子，然后在漫长的时光中生根发芽，不断长大，直到今时今日再重回原地。」</p>
就在此时，金帐王主毫无征兆停下脚步。</p>
他注视着远处的几道身影，原本木然的表情忽然生出一丝波动，也多出些许鲜活气息。</p>
「原来是卫道子，还有定玄云道子。」</p>
「还有这两位，莫非就是在我北荒作乱的方术之士？」</p>
金帐王主缓缓开口，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干涩，不复之前九圣山时的浑厚。</p>
他看向上方那轮金色圆月，仿佛在这一刻陷入到回忆之中</p>
。</p>
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潮涌动。</p>
将许多画面重新映入脑海深处。</p>
「吾想起来了。」</p>
金帐王主一声低沉叹息。</p>
「在很久以前，本王还年轻的时候，在一众金帐皇子皇女中资质低下平庸，算是碌碌无为之辈。</p>
但是，就在那个镇守玄冰海的冬夜，我闲极无聊突发奇想，莫名觉得云隙间的圆月就像是一只孤独的眼珠。</p>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或许连那轮月亮也被这一愚蠢想法吸引，便真的朝我眨动了一下眼睛。</p>
同时还将一道充满灵性的目光引入我的体内，让我在诸多兄弟姐妹中一飞冲天，直至最终成为北荒之主。」</p>
「但是，吾现在是金帐王主，北荒各部之首，一切所为都要为北荒万民考虑，又岂能容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任意摆布？」</p>
金帐王主喃喃自语，一点点握紧手中暗金大斧。</p>
下一刻，他陡然飞身而起，朝着那轮金色圆月一斧噼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