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迷茫地看着周边环境。</p>
此时此刻，他正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p>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p>
屋外似乎有人在说话，还有女人在低声啜泣，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而哭。</p>
卫韬从半梦半醒之间清醒过来，缓缓坐直了身体。</p>
“我是谁？”</p>
“我在哪儿？”</p>
“这里是什么地方？”</p>
“还有，为什么会感觉这么饿，我这是几天没吃饭了？”</p>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p>
搅得他莫名心烦意乱。</p>
还有难以忍受的饥饿感，更是将这种感觉迅速放大，甚至占据了几乎全部的意识。</p>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轻响。</p>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p>
屋外哭声陡然大了起来。</p>
呜呜咽咽连成一片，让本就烦闷的他变得更加暴躁难言。</p>
轻细脚步声响起。</p>
一个身穿大红衣袍的男子走了进来。</p>
他面白无须，看起来给人一种阴柔妩媚的奇怪感觉。</p>
中年男子清清嗓子，以尖锐的腔调缓缓说道，“卫大人，还不快快起来沐浴更衣，领旨谢恩？”</p>
领旨谢恩？</p>
领什么旨，谢什么恩？</p>
所以说，他的身份其实是朝廷官员，即将得到皇帝的赏赐重用了？</p>
卫韬按下心中疑惑，还是掀开被子走下床来。</p>
就在此时，又有两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人推门而入。</p>
两人同样面白无须，同样给人一种阴柔妩媚的古怪感觉。</p>
更奇怪的是，他们各自捧着一只托盘。</p>
上面分别放着一只酒杯，以及一段折叠起来的白绫。</p>
“陛下心怀仁慈，念在卫将军为官多年，也算是有些苦劳的份上，还是有些于心不忍。</p>
所以只需要卫大人自我了断，其余家人一概既往不咎，也算是给了你们卫家天大的恩赐与体面。”</p>
“怎么，看卫将军的表情，似乎还有些不太服气？”</p>
中年男子说到此处，面上泛起一丝阴郁笑容，然后才接着说了下去。</p>
“陛下想要体恤优待一下潜邸老臣，所以才会恩赏卫将军这个体面，但你若是不想要这个体面呢，那咱家就只有亲自出手帮你体面。</p>
咱家也就直说了，今天你想死得死，不想死还是要死，根本容不得你有任何异议。</p>
别说你自幼习武，马上步下功夫了得，就算你真有那百人敌的本事，今天也……”</p>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毫无征兆被一道声音直接打断。</p>
“你说我自幼习武，功夫了得？”</p>
卫韬喃喃自语，眼神愈发迷茫疑惑。</p>
再看一眼白绫毒酒，莫名生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p>
他按住霍霍跳动的眉心，强忍着几欲炸裂的头痛，“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开口来定我的生死？”</p>
“要知道自本人拳法大成以来……”</p>
“不对，我修习的是什么拳法？”</p>
“还是不对，我到底是谁？”</p>
“百人敌？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万夫不当之勇？”</p>
卫韬猛地抬起眼睛，死死盯住面前一大两小三个太监。</p>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卫将军，你是想谋反，要被诛灭九族吗？”</p>
“末将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让陛下赐白绫鸠酒，欲取我的性命？”</p>
“本人不服，这肯定是有人给皇帝进献谗言，意图打击陷害忠良。”</p>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孤这就要去宫中问问，到底是哪个蠢货要害朕！”</p>
轰！！！</p>
话音刚刚落下。</p>
陡然一声炸响。</p>
卧房的四面墙壁，连同屋顶全部飞了出去。</p>
卫韬缓缓收回抬起的手臂，一步来到院内。</p>
“不管以前学的是什么拳，但是自从我拳法大成以来，就再也没有人能一言定吾生死。”</p>
阳光明媚，微风习习。</p>
一道身影渐行渐远。</p>
长街之上尽是残肢断臂。</p>
鲜血流淌如河，已然可以淹没脚面。</p>
轰！</p>
又是一声惊雷炸开。</p>
朱红宫门被一拳掀翻。</p>
“杀到东京去，夺了那鸟位，我也要尝尝御膳房到底是什么味道，看看能不能让我真正吃饱。”</p>
卫韬按住眉心，抬脚踏入宫门。</p>
咔嚓！</p>
一声轻响悄无声息荡开。</p>
他半只脚在门内，半只脚在门外，毫无征兆停住不动。</p>
眼前所有一切都在破碎。</p>
恢弘大气的宫殿，一片血色的长街，还有头顶上方的蓝天白云，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p>
悄无声息间，各种颜色和声音再次充满感知。</p>
卫韬眉头紧皱，注视着身前的繁华街道，行人车流，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触。</p>
站在原地沉默许久，他融入人群缓步前行，就像是一滴水珠汇入河流。</p>
一切都无比正常，完全就是某个城市早高峰的普通日常。</p>
唯一不太正常的，便是他依旧想不起自己是谁。</p>
他只知道自己姓卫，应该是个端坐龙椅的皇帝，却是不清楚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看到这么多古怪的景象。</p>
它们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实。</p>
却又有种莫名虚假的感觉。</p>
尤其是当他仔细盯着路边广告牌，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图案与文字时，这种真实虚假的对比瞬间达到一个顶点。</p>
时间一点点过去。</p>
他也不知道时间还有没有意义。</p>
只知道当自己凝聚精神，广告牌的图画也随之变得清晰，还有更远处的行人车辆，乃至于高高耸立的楼宇，也都从虚假变得更加真实。</p>
但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陡然剧烈的头痛，便在此时席卷而来。</p>
眼前真实虚幻走马灯般转换。</p>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一切都渐渐朝着真实靠拢。</p>
也给他带来越来越巨大的压迫，仿佛要将整个人都完全逼疯。</p>
“所有的环境观察，所有一切景象的显现，都是在消耗我自己的精神。”</p>
“必须要停下来，不然就是我自己，正在毁灭我自己。”</p>
片刻后，他在一座写字楼前停下脚步。</p>
在更加熟悉感觉的驱使下，他直接踏上台阶，跟着上班的人群搭乘电梯，来到那个让自己感觉熟悉的楼层。</p>
“你那款放置武侠游戏，做到什么程度了？”</p>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传入他的耳中。</p>
“放置武侠游戏？”</p>
他猛地愣住，面上露出痛苦挣扎表情，然后不由自主死死捏住了霍霍跳动的眉心。</p>
刹那间，就连精神都到了临近崩溃的边缘。</p>
啪！</p>
仿佛一根丝线被直接绷断。</p>
连成一片的警兆骤然突显。</p>
也让他在窗明几净的写字楼内，陡然怒吼咆哮出声。</p>
“到底是谁，正在侵蚀影响我的精神！”</p>
轰隆！！！</p>
写字楼开始了崩溃瓦解。</p>
连同下方的街道，穿梭的车辆，来往的行人，都在这一刻瞬间湮灭不存。</p>
紧接着，整个世界开始破碎。</p>
天空中映照出璀璨青色光芒。</p>
还有越来越浓的灰色雾气。</p>
以及仿佛无处不在的哗哗水声。</p>
都在这一刻涌入他的感知之中。</p>
轰！</p>
一青一红双莲显化。</p>
引动两股巨力骤然来袭。</p>
又有密密麻麻的森寒光芒，瓢泼大雨般扑面而来。</p>
咔咔咔！</p>
卫韬猝不及防，体表黑鳞顷刻间被击中数百次，发出连串的破碎声响。</p>
巨大力量带动着他撞碎一侧石壁，深深镶嵌进密密麻麻的蛛网裂隙深处。</p>
“我们低估了这头怪物的肉身强度，它简直是皮坚肉厚到了极点。”</p>
“事已至此，必须全力出手，动用殿下亲赐的流觞剑，先杀了它再说。”</p>
“曲水流觞，青莲剑歌！”</p>
“你给我去死！”</p>
一柄青色长剑斩落。</p>
化开九道寒光，犹如九品莲台绽开盛放，将那片石壁上下左右前后尽数笼罩。</p>
轰！</p>
石壁破碎，几成齑粉。</p>
将大片地底空间变得目不能视，耳不能闻。</p>
只剩下那枚悬浮虚空的青色鳞片，还能透出若隐若现的淡淡光芒。</p>
“流觞剑出，几乎相当于碧落殿下随手一击的破坏力，被我们尽数斩在那头怪物的身上，也算是让他死得其所，给足应有的脸面。”</p>
费长老大口喘息，努力平复着无比剧烈的心跳。</p>
“还是琼长老的地仙境界修为深厚，不像我这个空有碧落天长老之名，却无灵肉容融之实的人仙，只是联手御使一次流觞剑，便被消耗到了如此虚弱无力的境地。”</p>
琼长老只是淡淡一笑，“费长老既然能坐稳碧落长老的位置，自然是有着让殿下认可看中的能力，在这一点上我没有丝毫的怀疑。</p>
何况费长老是新晋的人仙，比起我这样步入暮年，经历大难后生机渐散的地仙而言，你才拥有着更加充满希望的明天。”</p>
“更重要的是，这次从沉寂中苏醒后，才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p>
那就是不管是谁，只要没有达到碧落殿下和黄泉陛下的高度层次，面对着令人绝望的大破灭到来，都不过是被洪水冲刷的蝼蚁，根本没有任何反抗抵御的能力。”</p>
琼长老幽幽叹息，缓缓向前。</p>
穿过遮蔽感知的地气灰雾与烟尘，来到那团亮起的青色光芒近前。</p>
“它应该是青之逆鳞无疑，我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如此弥足珍贵的宝物，竟然轻而易举便被吾等拿到了手中。”</p>
“费长老，辛苦你过去查看一下，那头怪物还剩下多少尸体存留。</p>
如果是比较完整的尸体，我们就将其带回碧落峰去。</p>
但如果它已经被流觞剑斩到破碎消失，你我一定要记住，此次前来青麟山地底，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它见过。”</p>
她停下脚步，回头朝着费长老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p>
费长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从黑暗深处悄然传出，“琼长老的意思是，这头怪物它，有可能是殿下曾经提到的四灵容器！？”</p>
“它肯定不是殿下口中的四灵容器。”</p>
琼长老又是一声暗暗叹息，“因为它是比四灵容器更高一个层级的，五灵容器。”</p>
“但是我们刚才也是没有选择，不毁灭掉它，就有可能会被它反过来毁灭，所以费长老你应该懂我的意思。”</p>
她一边慢慢说着，一边伸手向前抓去。</p>
就在此时，琼长老毫无征兆猛地愣住。</p>
在她的目光中，那团青色光芒竟然在迅速上升。</p>
直到位于两盏金红灯光的中央，才最终停了下来。</p>
她屏住呼吸，抬头仰望。</p>
与那两只金红灯盏相互对视。</p>
与此同时，还有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道，正在渐渐弥漫开来。</p>
嘎吱！</p>
嘎吱嘎吱！</p>
令人牙酸的摩擦咀嚼声，忽然从头顶正上方响起。</p>
那团淡淡青光悄然隐去，消失在了两盏青红灯光的下方。</p>
啪嗒！</p>
忽然一点碎片掉落地面。</p>
恰好位于琼长老的脚边。</p>
这并不是鳞片的残渣。</p>
反而更像是一截没有被嚼碎的尖角。</p>
“抱歉，刚刚我在吃东西，那个半人半蛇的家伙有些难嚼，一不小心就掉下来半截尖角。”</p>
“还有，你背上的那把剑很不错，给我带来了非常深刻的体验，能不能拿过来给我欣赏一番？”</p>
低沉的声音缓缓荡开，震动得大片地底空间嗡嗡作响。</p>
“你，你竟然还活着。”</p>
琼长老面色陡然一片惨白，下意识地向后退开。</p>
被青之逆鳞侵蚀精神，再经由他们加了一把火进去。</p>
紧接着又受了他们联手一击，还被曲水流觞斩入石壁。</p>
在她的眼中，对方必然会死。</p>
唯一的区别便是留下多少残尸而已。</p>
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p>
“他不该活着，应该死了才对。”</p>
“难道我也被逆鳞侵蚀影响了精神，所以才会出现如此不合常理的幻想？”</p>
“如此强悍恐怖的肉身，竟然还能让其灵肉容融，修成地仙！？”</p>
“怪不得刚刚的真灵侵蚀没有作用，面对这样一个怪物，有作用才是真正奇怪的事情！”</p>
琼长老心中念头电闪，动作却是一点儿不慢。</p>
手上御使流觞剑前斩，脚下青莲显化飞速后撤，刹那间便来到费长老所在的位置。</p>
只要两人能再度联手，不惜代价启用曲水流觞，那就还有着一拼之力。</p>
虽然不可能将这恐怖的敌人击杀，但只要可以再次将其打入石壁，便能给她争取到一丝宝贵的逃跑机会。</p>
“费长老，快……”</p>
她话说一半，却猛地闭口不言。</p>
只看到费长老呆呆站在那里。</p>
眼神中流露出极度恐惧，仿佛刚刚才从黑暗炼狱中爬出，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恢复神智。</p>
他浑身上下千疮百孔，被无数锋锐骨刺牢牢定住。</p>
仔细看去，就像是一头人立而起的豪猪。</p>
就连嘴巴都被上下穿透，前后贯通，连一个字都无法吐出口来。</p>
咔嚓！</p>
就在此时，陡然一只利爪落下。</p>
将琼长老高高抓了起来。</p>
下一刻，一尊遍布狰狞伤口，浑身鲜血淋漓的恐怖躯体，映入她的眼帘。</p>
卫韬面无表情，低头俯瞰下来。</p>
“你给了我很大的伤害。”</p>
“只有用鲜血和生命才能偿还。”</p>
“你比那位雍长老肉嫩一点，希望吃起来味道更好。”</p>
琼长老表情惊恐，拼命挣扎。</p>
忽然一道寒光闪过，挑断了她的各条大筋。</p>
又刺入她的丹田气海，将刚刚开始凝聚的力量生生打断。</p>
卫韬垂下眼睛，“费先生，你做得很好。”</p>
浑身遍布骨刺的费长老单膝跪地，浑然不觉膝盖都被一根骨刺穿透，“能为大人效劳，是小人最大的荣耀。”</p>
琼长老嘶声惨叫，很快就连嘴巴都被封死。</p>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升高，被送入那张遍布密集獠牙的血盆大口。</p>
卫韬闭上眼睛，含混不清慢慢说着，“关于碧落天的信息，尤其是那位碧落殿下的情报，我需要费先生做一详细讲述。</p>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把你所知道的一切细节都告诉我，事无巨细，全部隐私，我都要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