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层里世界。</p>
雾气已经浓郁到有如实质的程度。</p>
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p>
真实与虚幻，仿佛在此处交织相融。</p>
就像是处于现实与梦境的交点。</p>
唯有那道血色漩涡所在之地，才有了真实不虚的感觉。</p>
尤其是透过漩涡表面，看到内里翻滚的血肉，宛如道道大浪汹涌澎湃，更是将这种混乱的真实演绎到了极致。</p>
血色漩涡正下方。</p>
即将爆发的战斗戛然而止。</p>
头顶尖角，背生双翼的血魔瞪大眼睛，目光投向视线尽头的浓雾深处，看着两轮若隐若现、忽明忽暗的圆月，心中不由得升起颇多疑惑情绪。</p>
它的感觉很奇怪。</p>
不是一般的奇怪。</p>
看着那两轮圆月，就像是和某个体型巨大的生灵对视。</p>
它在观察对方，对方也在观察着它。</p>
更加诡异的是，它似乎读懂了穿过浓雾轰投射过来的“圆月之光”。</p>
除了和它一样的观察审视外，似乎还隐含着难以遮掩的食欲。</p>
就像是一头饥饿的猛虎，忽然遇上了鲜美可口的白兔。</p>
虽然并不能真正填饱肚子，却也绝对不能将到手的猎物放过。</p>
孙洗月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p>
头顶上方的血色漩涡。</p>
浓雾深处涌现的气息压迫。</p>
两种力量相互对冲，刹那间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动态平衡。</p>
多年修行的经验，不知多少次的战斗积累，让她敏锐抓住了这一机会。</p>
在这一刻再次不见不闻，不触不临。</p>
甚至带上了身边那具残破躯体，无声无息隐入虚无之中。</p>
血魔对此毫无反应。</p>
它的全部注意力，尽数被两轮“圆月”吸引过去，因此虽然发现了她的离开，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p>
时间一点点过去。</p>
两边的对峙愈演愈烈。</p>
刚刚达到的动态平衡，也出现了越来越剧烈的波动。</p>
同时吸引着血魔缓缓向前，想要进入浓雾深处一探究竟。</p>
就在此时，陡然一声低喝，就在血魔耳边遽然荡开。</p>
“小心！”</p>
从血色漩涡内传出的声音，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p>
轰！！！</p>
便有一道闷雷猛地炸开。</p>
将后续所有声音尽皆盖压下去。</p>
紧接着狂风骤起，将大片浓雾直接吹散。</p>
一个白衣白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子身影，刹那间便已经来到近前。</p>
与血魔在漩涡下方猛然对撞一处。</p>
轰！</p>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p>
目不能视，耳不能闻。</p>
所有一切陡然变得死寂安静。</p>
血魔什么都无法听到，眼睛也无法看清。</p>
即便是依靠着血色漩涡竭力感知，甚至都难以摆脱这种犹如五感尽失的困扰。</p>
它甚至无法感知到自己的身体。</p>
更不用说在这次的对撞中，自己到底受到了怎样的伤势。</p>
不知道多久过后。</p>
或许只是短短一瞬。</p>
以两道身影交界处为中心，狂暴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肆意爆发出来。</p>
而在恐怖冲击波席卷之下，就连血色漩涡都受到影响。</p>
在这一刻甚至变得有些虚幻。</p>
不再是之前汹涌澎湃，真实不虚的形态。</p>
轰！！！</p>
陡然鲜血飙射，四散喷溅。</p>
一点东西向后疾飞，犹如炮弹划破虚空。</p>
“我为什么感觉这么轻松？”</p>
“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再也没有了那种混乱的沉重感。”</p>
“这就是智者曾经说过的，打破极限后的生命升华吗？”</p>
“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奇妙的体验。”</p>
血魔向后飞退，意识深处念头电闪。</p>
只是就在此时，它还没有从对撞中恢复感知，便感觉到思维正在迅速模糊，就连刚刚升起的喜悦之情，也在刹那间变得若有似无起来。</p>
“我这是怎么了？”</p>
血魔拼尽全力，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p>
却在混乱迷茫中惊恐发现，它竟然已经没有了身体。</p>
只剩下半边脖颈，以及破了一个大洞的头颅，还在穿透浓雾向后急速穿行。</p>
“那个家伙，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雄性人类，在几乎只是瞬间的交锋中，他竟然把我给吃了！？”</p>
“我要回到血海。”</p>
“只要能回到血海，只要还有一丝意志存在，就能在智者的帮助下重塑身躯，甚至有希望吸收消化此次战斗的感悟，在现有基础上更进一步，达到更高的……”</p>
唰！！！</p>
陡然一道修长虚影闪过。</p>
却又尽显狰狞恐怖之姿态。</p>
紧接着咔嚓一声轻响。</p>
一只蛇口猛地张开，嚼碎了血魔的头颅。</p>
也将它对于生存的渴望，对于未来的期许，在一瞬间完全化为泡影消失不见。</p>
螣蛇穿梭浓雾，若隐若现。</p>
就像是回到家里一样，蜿蜒游转灵动非常。</p>
咕咚！</p>
卫韬将最后一点血肉吸入口中，面无表情抬头仰望天空。</p>
血色漩涡再次恢复平静。</p>
片刻后一道低沉嘶哑声音从中传出，“没有想到，吾等血魔一族刚刚降临此间，便给了我这样一个巨大惊喜。”</p>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等待着你去寻找发现。”</p>
卫韬咽下口中血食，按了下依旧空空如也的肚子，“不得不说，和其他食物比起来，还是你们这些血海生灵富含营养，也更有嚼头。”</p>
“哦？”</p>
那道沙哑声音带着一丝诧异，“你的意思是，将我们当成了可以随意捕食的猎物，甚至还得出了一个营养美味的评价？”</p>
“不过，将吾等血魔一族视作食物，就看你这个蝼蚁一般的体量，你怕是吃到撑死，都赶不上本族新灵降生的速度。”</p>
它笑了起来，声音穿透血色漩涡，犹如潮水般朝着远处涌动激荡。</p>
“更何况就凭你刚刚表现出来的实力，就连我这个血魔族长都打不过，根本就没有屠灭本族的可能。”</p>
“归根结底，还是你所在的天地力量层次不够，即便是受到了太虚之境的影响，却也因为时间太过短暂，导致你们根本没有可能去破限提升。</p>
而在血海的改造侵蚀下，吾族战士拥有更加强大的加成，这就是我们之间最为根本的不同。”</p>
“不过，吾对于英勇善战的异族战士很有兴趣，只要你能认我为主，拜倒在我的脚下，我也并不介意饶你一命，甚至还可以让你能够进入血海深处，体悟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源泉。”</p>
血色漩涡缓缓旋转，一道头顶三角，背生双翅的妖魔渐渐显化身形。</p>
它比刚刚出现的血魔更加狰狞，传来的压迫感也愈发明显。</p>
“怎么样？”</p>
它低头向下俯瞰。</p>
“食物不需要发表任何意见。”</p>
卫韬一点点收敛笑容，缓缓闭上渐渐变得猩红的双眼。</p>
“你们的生命，就到此为止。”</p>
“成为我腹中的食物，就是你们的唯一结局。”</p>
轰！</p>
刹那间浓烟滚滚，黑炎升腾。</p>
包裹笼罩住了卫韬的身影，并且还在肆意向外扩张蔓延。</p>
与上方的血色漩涡相互抗衡。</p>
就在同一时间，孙洗月毫无征兆停了下来。</p>
她眉头微皱，感知到身后生命气息的消失。</p>
就连那具残破躯体都化灰散去。</p>
只留下了和幽玄有关的一枚灵符。</p>
她闭上眼睛，遮挡住双眸中闪过的森寒杀机，无声无息沿着来路折返回去。</p>
“通过太虚之境获取到的力量传承，被你领悟提升到了相当高的层次，或许这就是你击杀智者弟子的最大底气。”</p>
犹如竖瞳的漩涡下方，血魔族长若有所思，“可惜你并不是传承者本人，又没有经历过上古真界时代，因此始终隔着一层难以冲破的隔膜屏障，也难以抵挡来自于血海的侵蚀光芒。”</p>
“既然你执意要寻死一战，那我也只好满足了你的要求，让你在无尽恐惧之中尽情哀嚎，期盼着死亡能够更快降临到来。”</p>
它摇了摇头，背后翼翅微微颤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