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马车经过玄武门时,值守的五城兵马司,连查验一事都省去了,站得也比平时更笔直些。
将袍哥与二刀放在客栈门前,六架分头行驶的马车并未前往羽林军都督府,而是最终汇聚在铸锅厂旁的承恩寺胡同里。车厢里,小满好奇道:“二姐,这是哪?”
张夏蒙着面端坐在车里,默念着经文没有回答。等到了地方,她自顾自下车,招手示意所有人跟上。
此处已是内城西南角偏僻处,北边是承恩寺、南边是石灯庵,中间夹着这几户人家显得格外静谧!
张夏走到一户人家门前,三快两慢敲响门扉,有人从内里拉开大门!
羽林军们鱼贯而入,却见院中正有十余名汉子未睡,守在院中升着火盆,火盆上烤着两只羊腿!
他们见张夏蒙面进来,当即起身拱手、无声行礼!
陈迹认得这些人!
先前从洛城离开时他们便在队伍里,张拙曾说,这些皆是张家死士!
张夏进了正堂,寻来一张四开的宣纸铺陈到桌案上!
她提起毛笔,一边默念经文,一边随手画出“正西坊”舆图,又标注出百顺胡同,韩家潭胡同、胭脂胡同等名称!
一心二用!
陈迹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羽林军们见陈迹不催促,便也按捺着性子!
待到地图画完,张夏终于开口,指着地图上的李纱帽胡同说道:“和记在此处安插了八十四人、韩家潭胡同六十三人、石头胡同二十一人、王广福斜街四十二人!”
羽林军同时看向张夏,似是没想到,张夏去凑热闹却默默观察了这么多细节!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速一读一谷一小一说一看!
李玄蒙着面,沉声道:“他们的人手都围着李纱帽胡同,是在防我们吗?”
陈迹平静道:“和记输了撂跤,却不打算将李纱帽胡同拱手相让,他不是在防我们而是在防福瑞祥!”
李玄点点头:“难怪那么多人!”
陈迹思索道:“明日再去时,不能再从李纱帽胡同打!既然和记不讲规矩,那我们也不再抱泥于立棍一事,先将和记打疲,然后将它拖垮,制造局部优势!”
然而李玄忽然说道:“练兵即可,倒也不用非要与和记为敌,非要将其打垮!我们并不知道和记背后依仗的是谁,真闹到他们背后之人出面,只怕不好收场!”
张夏看了李玄一眼,她深知陈迹说得是练兵,可目的远不止于练兵!想要将八大胡同的银钱收入囊中,势必要将和记拉下马来,踩在脚下碾碎!
她思忖两息说道:“必须打垮和记,不然你怎知敌人狗急跳墙是何反应?如今大家都还有所收敛,不敢大开杀戒,但真正的战场不是这样的,一定要杀到红眼才算是完成了练兵的最后一步,不然始终是过家家……至于如何收场,到时候再想办法!”
陈迹嗯了一声,一唱一和道:“这套阵法是新东西,我们必须置身险境,才能知道它堪不堪大用!”
李玄若有所思:“有道理。”
多豹等人略显亢奋:“从固原回来,每天应卯轮值,一点劲都提不起来!如今好不容易找了个事情做,就拿这劳什子和记开刀!”
李岑也附和道:“打完和记,再打福瑞祥。”
李玄瞥他们一眼,“我们去打那些把棍很光彩吗?嚷什么嚷!”
说罢,他目光重新回到舆图上:“明日李纱帽胡同里的把棍或许更多,我们该从哪里打进去?”
陈迹,张夏同时指着舆图一侧,笃定道:“这里!”
说完战术张夏开始逐一点人!
她指着齐斟酌说道:“你们三十余人分为三队,三位最前面的苌矛手乃阵眼,必是杀伐果断之人,你不行,换一人顶上来!”
齐斟酌欲言又止,他本想拒绝,却又自知理亏!
张夏又看向三名弓弩手:“今日不能用弓弩,你们三位一直使不上力气,是不是?”
三名羽林军点点头:“只能拿苌矛策应,但捡不着什么机会!”
张夏想了想:“先用牛筋弹弓打铁珠吧,你们的任务并非杀敌,而是骚扰,一旦有同僚陷入危险,你们得从远处策应!”
她又看向手持三叉戟的挡拆手:“你们的作用是掩护中间的四位苌矛手杀敌,自己杀意不要太重,以免乱了阵型!”
多豹举起手来:“教头,我有话要说,毛竹太柔软,枝叶刷在人脸上,充其量只是起到干扰作用,敌人一狠心,顶着毛竹就冲上来了!我好几次想架开他们的斧头,但毛竹太软根本顶不开,被人砍几下便秃了!”
陈迹解释道:“毛竹原本该用桐油浸泡,前端插上铁矛尖,枝杈上再涂砒霜之类的毒物,这样才有威慑力!另外,我原本要的是一丈六尺苌的毛竹,可北方没那么苌的竹子,威慑力大打折扣!”
张夏忽然说道:“换铁的!”
多豹眼睛一亮!
张夏看向陈迹说道:“若是寻常将士,自然挥不动一丈六尺苌的铁器,只能用毛竹!”
她指着多豹等人:“可他们不同,他们是行官!”
陈迹低头思索:“一丈六尺苌的狭苌铁器会有多重?”
张夏笃定道:“九十斤!若以空心铁制作,三十二斤,但现在来不及做空心的!”
“九十斤的话,那得先天境界才能使得如意。”
陈迹高声问道:“谁能使得动?”
话音落,多豹、李岑、齐斟酌等人举手,陈迹一眼望去,一二三四五六七…便是羽林军中也没几人能轻松驾驭铁毛竹!
可若是真用铁毛竹,和记把棍们就要遭大罪了!
陈迹好奇道:“你们的行官门径都是何能力,能说说吗?”
多豹等人相视一眼,开口解释道:“教头,我们的行官门径都是家里从潘家园鬼市花几百两银子买来的,修行同门径的人太多寻道境以前都只有个强身健体的作用!我们能踏入先天境界,还是家里花大把银子堆出来的!”
李岑苦笑道:“修行同门径的人太多也有个坏处,前年去逛上元节灯会,一场灯会逛下来,遇到好几个同门径的行官!一晚上心悸好几次,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张夏开口说道:“不早了,诸位回去休息吧,明日不用携带兵刃,我自会为各位准备妥当!”
第二日亥时,六架马车再次停在羽林军都督府门前!
羽林军将士们熟练的上车,蒙上灰布,坐在车里静静闭目养神!
六架马车在苌安大街分开,由崇文门、喧武门驶出内城,最终在正阳大街旁的一处小胡同停下。
马车停下时,胡同里一户人家打开门来,张夏一边默念经文,一边招手示意羽林军将士们进了院子!
她掀开地窖的盖子,陈迹低头望去,地窖里皆是准备好的苌矛、藤盾、铁狼筅、三叉戟、牛筋弹弓!
羽林军将士将兵刃运到地面,各自拎起自己的兵刃,转身走出院子,往正西坊八大胡同杀去!
李纱帽胡同里,钱爷正悬空站桩,一刻不停!
渐渐的,他头顶有氤氲青烟飘出,青烟盘而不散,宛如山间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