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之中，一道身影兔起鹘落已是在颐和园内飞奔急掠了起来；辗转腾挪间宛若一只山魈野猿，攀墙走壁，伏身急行，点足一掠一窜，快如鬼影，尽寻高处，视脚下侍卫如无物。</p>
风雪弥天，无人察觉。</p>
园中如今像是乱成了一锅粥，不少洋人四散而逃，还有那些朝廷官员，抱头鼠窜，全都战战兢兢的，被亲兵、侍卫护在一处。</p>
已有人朝着颐乐殿飞快赶去，也有人趁乱而逃。</p>
适才那番打斗厮杀看似过程凶险、变化繁多，实则也不过是堪堪一两盏茶的功夫罢了。</p>
混乱中，陈拙居高临下，眼神一瞥，忽瞧见个熟悉的身影。</p>
却见白天的那个土混混正站在一颗大树底下，脱了裤子偷摸撒尿。</p>
可等尿出来，土混混脸上登时没了人色，一个哆嗦抖的差点没瘫在地上，然后双手搂着裤腰带有些困惑的嘀咕着，“嘿，他娘的，最近火气有点儿大啊，这尿咋成红的了？”</p>
饶是陈拙已见过不少稀奇场面，可这种货色还是头一回瞧见，真是开了眼。</p>
白天在街上他下了暗手，在对方的腰肾上按了一下，不出七天，暗劲一催，保准能让其尿血暴毙而死。</p>
目睹这一幕，他脸颊一抽，干脆顺手打出枚飞石，斜斜落在了土混混的太阳穴上，送其上路。</p>
那人挨了一石，身子摇摇晃晃，然后一头扎进了尿里。</p>
等一口气离了颐和园，陈拙方才抓了把地上的霜雪塞进口中，舌尖一抿，刺骨寒意顺喉入腹，抚平了他体内几要沸腾的热血。</p>
抿了抿干裂的唇，他吞着嘴里的唾沫，还有一丝丝的腥甜。</p>
成了？</p>
竟真的成了。</p>
他曾在心中预想过千百次刺杀的经过与可能遭遇的凶险，但等真的刺杀功成，他又觉得有些不真实。</p>
而颐和园内除了一开始的惊动和骚乱居然不见任何追兵追出。</p>
他心觉离奇，并没有立刻远遁离开，而是趴在雪地里敛了气息，又等了等。</p>
直到园内火把四起，本以为会有大动作，可让陈拙看不透的是，依旧没有追兵追出。</p>
他刀眼微眯，望向手里的头颅，眉头慢慢皱起。</p>
这时，风雪聚涌，雪地上忽被吹出几行字来。</p>
【运主：陈拙】</p>
【世界：清末民初】</p>
【命格：贪狼入命】</p>
【气运：一品乙等】</p>
【命数：龙飞九天，当忌亢龙有悔】</p>
【天赋：集运】（注：贪狼吞天，噬敌集运。）</p>
提示：命随运改，运随人为。（注：若气运攀至一品，可另投它界，气数重定，命运更迭；若气运超越一品，此身往他界之后，当复青春之躯，留全盛之功。）</p>
“运主气运已至一品，可随时选择另投他界！！”</p>
陈拙眼神一颤，仿佛如释重负。</p>
没杀错。</p>
但那颐和园内为何毫无动静？</p>
他眼神也在不住变幻。</p>
冥冥中，一股无来由的强烈不安仿佛这隆冬彻骨的寒意，又像是化作千万柄霜刀雪剑，无孔不入的落在他身上。</p>
陈拙伏在雪地上，瞳孔渐渐收缩，他望着满是血迹的两条手臂，就见上面的汗毛居然一根根自发立了起来，竖了起来。</p>
再一扫那改变的命数，陈拙兀自冷声道：“既然龙已飞天，何惧亢龙有悔！”</p>
说罢起身拎着西太后的脑袋大步奔入雪中，身后字迹转瞬掩去。</p>
人有时总得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做好最坏的打算。</p>
而最坏的打算往往也是最稳妥的。</p>
凭那颐和园内的古怪变故，陈拙有理由相信里面是有老怪物的，至于对方为何没有在他行刺的时候现身，他已不在乎。</p>
他在乎的是，对方一定会来杀他。</p>
无形中，他只觉得身后似有莫大危机逼了过来，简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头上悬剑，令人心惊肉跳，不敢松懈。</p>
定是追来了。</p>
这般化无形为有形的杀机，也就只能是那些老怪物才会有的能耐，简直难以想象。</p>
但他比不得郭云深那已是通玄的能耐。郭云深单凭气息便能发觉对方的存在，而他若非已知晓这些老怪物的存在，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p>
也不知奔出多远，陈拙迎面忽见路旁的雪林里钻出几个人来，皆是驾马久侯。</p>
“陈爷？是您吗？”</p>
“是我！”</p>
“可有追兵？”</p>
定睛一瞧，正是那几位策应的弟兄。</p>
陈拙此时浑身染霜，乌发尽是一片雪白，连眉睫上也覆着一层厚厚的冰渣，就是汗毛都跟精雕细琢的一样，面如冷蜡，活像个雪人。</p>
见他活着出来，手里还拎着颗人头，几人无不是大喜过望。</p>
陈拙忙喘了几口气，从一位弟兄手中接过两把转轮手枪，再牵过一匹马，裹了西太后的那颗脑袋，语速飞快地道：“那追兵非同小可，非火药能敌，咱们快退。”</p>
说完已不带迟疑的翻上马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