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纪九郎!还说家中只他一人,现在又冒出个老和尚!”</p>
杨娉儿一脚踩进水坑里,混浊的污秽漫过绣花鞋,染得白袜一片乌黑。</p>
想到臭气熏天的脏水,浸在如玉肌肤上,她就抓狂无比。</p>
简直就像虫子钻进衣领,有种无法忍耐的恶心感觉!</p>
“辽东泥腿子没个教养,当真无礼!”</p>
杨娉儿狠狠地瞪了一眼推开的木门,脸上仍旧很敬业挤出一丝委屈之色,掩面而去。</p>
期间,看也没看突然出来的邋遢老和尚。</p>
后者持着一口破钵,单手合十道:</p>
“好好一位女施主,怎么耳朵是聋的?实在叫人惋惜。”</p>
院子里的纪渊心下无语,开口道:</p>
“人家只是不愿意搭理你罢了,大师。</p>
这年头化缘求财,要么一袭白衣,神清俊秀;</p>
要么前呼后拥,仙风道骨。</p>
出门在外,没有一身干净行头,或者了得名头,</p>
谁知道你是假和尚,还是真高人!”</p>
杀生僧好似恍然,连连点头道:</p>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原来是这个道理。</p>
好徒儿,你果然慧根深重,不妨今日拜师?</p>
正好给为师送上一件僧衣作为贺礼。”</p>
纪渊眉毛一挑,失笑道:</p>
“我看今日开门见灾,不是好日子,下次一定,大师。</p>
至于僧衣,稍后我找一家成衣铺子定个几身。”</p>
反正老和尚是野狐禅,不用守寺庙的规矩。</p>
换成悬空寺、皇觉寺,身着何等颜色的袈裟。</p>
那都有相应的要求,不可随便逾越。</p>
“为师出去化缘了。”</p>
杀生僧再次被拒,却也不恼。</p>
乐呵呵踩着坑洼路面,任凭泥水浇在草鞋上。</p>
“白骨道的案子还未查清,国公府又来找我麻烦。”</p>
合上院门,纪渊眯起眼睛,从西山围场回来之后,他就没过上几天清静日子。</p>
“莫非是连着几次际遇,把阴德消耗一空,带来的后患?”</p>
心神微沉,皇天道图之内。</p>
十颗命数星辰,唯独【阴德】显得色泽黯淡。</p>
其余皆是青白交错,大放光彩。</p>
“有得有失,那枚朱果,还有四千多点白色道蕴,一门三阴戮妖刀……</p>
把这些拿到手,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不能奢求再多。”</p>
纪渊掐灭多余心思,注意力转回到武道修持。</p>
“也不知道李严、裴途可有收获,倘若抓不住蓝弘的马脚,那就只能走下策了。”</p>
他有五成的把握,万年县余家庄必有古怪,说不得那里便是白骨道的老巢。</p>
但需要确凿证据,否则抓不了人,定不了案。</p>
而且,纪渊从裴途那里得知,余家庄来头不小。</p>
老一辈庄主曾经跟着圣人打天下,做到过卫军大统领。</p>
后来解甲归田,得到大笔封赏,便在万年县安顿下来,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豪族。</p>
只不过子孙不成器,连续两代人短命早夭,如今只留下孤女寡母守着偌大家业。</p>
反而让一个没脱贱籍的管家把握大权,坐大势力。</p>
“蓝弘轻易动不得!不过三天时间,应该够用了!”</p>
纪渊呼出一口白气,其人如大枪,挺立不动。</p>
体内龙吟、虎啸两道劲力,恰如水火相济,彼此缠绕。</p>
带动粘稠血气,彷如水银滚动,发出哗啦声响。</p>
心脉既成,每一次跳动都显得沉重有力。</p>
好似大泵一般,鼓足劲冲刷四肢百骸。</p>
洗去废血,排出杂质。</p>
……</p>
……</p>
两日光景,一晃而过。</p>
纪渊不急不躁,养精蓄锐坐待家中。</p>
不断打磨自身内气、血气,逐渐适应【虬筋板肋】的无匹神力。</p>
正午时分,他拈着三支香,面对正房里间的牌位,轻轻拜了三拜。</p>
烟气缭绕,模糊了上面“北镇抚司百户官纪公成祖之位”的斑驳字迹。</p>
“虽非此世人,但受父母恩。</p>
于情于理,都该奉上一炷香火。”</p>
纪渊心中闪念,抚过供奉在牌位下方的漆黑木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