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言一直很听医生的话，几乎是让怎么做她就怎么做。</p>
医生让她不要哭，省点力气，她不哭出声，默默的掉眼泪。</p>
让她不要用力，她也不敢抓着栏杆，将身体放松。</p>
渐渐的人已经麻木了，唯有疼痛清醒着，感受着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p>
每一分每一秒都拉长了无数倍，短短的一夜，像是过去了无数个光年。</p>
直到医生过来给她调整姿势，喊她的名字。</p>
“佟言，你可以用力了。”</p>
她使不上劲，浑身没有一点力气。</p>
尝试了几次，她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p>
痛感更加强烈，她忍不住哭出来，随着她的哭声，鲜血涌出。</p>
医生傻了，打电话给血库的人，得知根本没有库存了，匆忙跑出产房……</p>
只能外面的人去抽血立刻检验。</p>
周南川看到医生满身是血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了，他一个大男人几乎站不稳，疯了一样奔过去让医生抽血。</p>
邓红梅和周雪琪也都让医生抽了。</p>
周晨坐过去，“我也可以。”</p>
县医院毕竟只有这么点大，这种产妇大出血的概率很少，库存里的血需要成本，没有准备那么多血。</p>
周南川要进去见他，被医生拦在外面，“她现在怎么样？”</p>
医生没搭理她，检验结果出来前的那么几分钟，医生从产房进去了又出来，出来的个个沾着鲜血。</p>
她哪有那么多血？</p>
周南川浑身紧绷，他不知道怎么办，他也完全帮不了她。</p>
脑袋里铺天盖地的满是她柔柔的求他的声音，“周南川，我不想要孩子。”</p>
“我害怕……”</p>
他当时态度坚定，没有任何心软，此刻想起来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p>
他怎么就能对她的央求无动于衷，他怎么就狠得下这个心非要逼着她给他生孩子。</p>
有了孩子又怎样？他想</p>
要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p>
“川哥，你别担心，嫂子没事的……”</p>
县医院的库存里没有适合她的血，县医院从别的医院调血过来需要时间，佟言等不了。</p>
安和县只是一个小县城，算是全县医疗最好的地方，只能从市里，或者市周边调，距离多远他自然清楚。</p>
正因为清楚，才会咬紧牙关攥着拳头。</p>
唯一能救她的，只有检验的报告，万一还是不行。</p>
他猛的起身，他得闯进去……</p>
“结果出来了，哪个是周晨？”</p>
“哎！我……”</p>
“快过来抽血。”</p>
四个人当中，只有周晨的血是合适的。</p>
事发突然来不及做那么多准备，周晨撩开膀子让医生抽。</p>
人命关天的事大家都很着急，尤其是周南川，跟丢了半条命似的。</p>
抽血抽到500毫升，医生让另一个人将血先送进去。</p>
周晨才十八，看上去瘦巴巴的，虽然壮，但骨架子不大，在男人当中属于偏瘦的。</p>
不敢抽了，医生面露难色。</p>
周晨看着她，一眼秒到她眼里的慌张，“怎么了？”</p>
佟言流了那么多血，这点血肯定不够，“继续抽啊。”</p>
医生吸了一口气，“你平时有没有贫血？”</p>
“没有，我身体好得很，你先别废话，你快抽。”</p>
谁也不敢耽误，医生继续抽，鲜血从周晨的体内输送到一个袋子里，“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跟我说。”</p>
“没事，要用多少抽多少。”</p>
眼下抽血并不是为了填补病人流的血，而是让她勉强能挺过这一关就够了。</p>
佟言失血太多，身子本就弱，进产房前又抽了血做检查，仅仅吊着一口气。</p>
又抽了200毫升，周晨蹙着眉头，“多抽点，我麻烦你了，我真的没事！”</p>
医生摇头，他气得拍了桌子，轻吼道，“你怎么回事？人出事</p>
了你负责吗？！”</p>
他不顾场合发了脾气，周南川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p>
“你头晕的话你要说。”</p>
周晨焉了下来，“真的没事。”</p>
500毫升抽完，佟言从产房被推出来，转到另外一间手术室，她意识全然模糊了，小脸没有半点血色，周南川追着推车，摸到她冰凉的手指。</p>
周雪琪和邓红梅吓得哭了，周晨追了几步，追到手术室门口，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p>
周南川将人扛着拎起来，周晨爬都爬不起来，腿脚发软，整个人都是软的，“川哥我真的没事。”</p>
“去输点葡萄糖，吃点东西，熬了一夜了。”</p>
“我经常熬……”</p>
周南川不再征求他的意见，将他扔给两个护士，周晨浑身就跟喝醉酒似的，勉强站着都费力，“输葡萄糖要多久……能不能快点，我还要过来。”</p>
周晨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门口，看到周南川杵在外面，像个活雕塑，他擦了擦眼泪。</p>
晚上还在吃火锅，能吃能喝，会说话会笑的人，忽然间变成了刚才那副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