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博按下心中思索，笑着道：</p>
“既如此，有劳帮我领取我和老师的俸禄。”</p>
“请您稍侯。”</p>
这边领完了折色，又去领本色的禄米。</p>
等下人们将东西装车回府，冯一博就回部里继续坐班。</p>
没多久，他就陆续听到有人议论此事。</p>
虽然有人管这叫折钞，但按照朝廷的说法，没有折钞。</p>
这个就是折色。</p>
冯一博一边听着讨论，一边思索起来。</p>
他现在很怀疑，景顺帝和内阁应该不是想放过文武百官。</p>
只是本色的那些实物，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价格都各有不同。</p>
以米价来说。</p>
若是正常的年月，江南一石米的价格在800文钱上下。</p>
如湖广等米粮充足之处，则一石600文钱左右。</p>
到了都中，一石米则要一两银子。</p>
若是全都折抵成钞票，那户部的工作量就太大了。</p>
各地的俸禄，很容易成了乱账。</p>
而且若不发米粮，也很容易引起百官质疑。</p>
毕竟，也只有开国勋贵不虞没有米吃。</p>
因为他们在开国初期，就在江南置下大量的田庄。</p>
一般都是那种二、三百户佃农。</p>
土地规模在两、三千亩的庄子。</p>
按照这个年代，一年两熟，亩产约莫五百斤。</p>
那一个庄子每年的收成就是一万多石粮食。</p>
良善些的，都会给佃农留下一半。</p>
最后剩下大约六、七千石左右，折银就是五、六千两左右。</p>
如果是丰年，或者狠一点的人家。</p>
八千两也是有的。</p>
就像贾家这样的大户，在江南本来有几十个这样的庄子。</p>
只是几代人不断分出各支。</p>
作为大房的宁府只剩八、九个庄子了。</p>
荣府好些，也不到二十个。</p>
冯家庄其实也是这个规模的庄子。</p>
只是冯一博接手之后，带着大伙搞反季花卉果蔬。</p>
金陵的贵人又极多，自然供不应求。</p>
一年到头，竟也有七八千两。</p>
反比种粮食挣的还多些。</p>
两边加一起，冯家庄一年就有近一万五千两的收入。</p>
相当于两三个庄子了。</p>
庄户们每年也都有至少四五十两进账。</p>
比起一般的人家，差不多有他们的两倍了。</p>
这也是冯家庄那些人，当初什么都肯听冯一博吩咐的原因。</p>
如果朝廷想要将各地文武百官的本色折算，还要考虑各地的米价、绢价等。</p>
那样的工作量就太大了。</p>
但勋贵们在都中都有留人侯赏听命的习惯。</p>
若只按照都中价格折算，谁也不会拒绝。</p>
如今朝廷这样处理，文武百官的俸禄相当于没有什么变化。</p>
本色照常发放，钞票随时都能兑换成现银。</p>
他们自然也都乐得省事。</p>
可满朝文武觉得新鲜，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p>
但冯一博却从中再次看到了宝钞的影子！</p>
他一直对此持悲观态度，预测钞票会很快贬值。</p>
即使景顺帝和内阁，都是执政多年的老狐狸。</p>
可对于陌生金融领域，也都还是小菜鸡。</p>
他倒是并不在乎那点俸禄。</p>
流求那边连汇票都不认，更不会认这样的钞票。</p>
他担心的是，万一大魏真的开始滥发钞票。</p>
难免会引起一系列，影响国计民生的不良后果。</p>
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也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之人。</p>
但冯一博也做不到，在自己能预料到的灾难降临时。</p>
还能袖手旁观，隔岸观火。</p>
很快，他就将这个担忧和李守中说了。</p>
“其实上次我就想问了，只是没顾得上说。”</p>
听完冯一博的分析，李守中面色有些古怪，问道：</p>
“到底何为金融，准备金又是什么意思？”</p>
上一次，冯一博不仅将景顺帝敲打荣府的事说了，还顺便说了钞票的事。</p>
以及对朝廷可能滥发纸币的担忧。</p>
可李守中只顾着感慨开国一脉的事，并未细问钞票的事。</p>
如今冯一博单独提起，他才想起不耻下问。</p>
听到李守中的问题，冯一博就解释道：</p>
“金融就是国家货币的发行流通，还有回收兑换之类的统称，至于准备金，就是防止遇到挤兑的时候，可以应急用的现银。”</p>
其实这事也不怪李守中，他上次就没说的太具体。</p>
因为，对于这些他知道的也很粗浅。</p>
可以说，比没听过的人强些。</p>
但也只是道听途说，所知有限。</p>
听了他这个解释，李守中也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p>
他一直致力于文教和礼部相关的事宜，对于这些确实不懂。</p>
其实也不止是他，满朝文武精通经济之道的又有几个？</p>
在冯一博看来，可能也只有告老的费竑算一个。</p>
其余人，即使是户部的也不过是会算账罢了。</p>
“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总有一日钞票兑换不出银钱，那朝廷就会失去信誉，以后大魏很难再发行纸币。”</p>
冯一博将自己的担忧又详细解释了一下，还道：</p>
“而且等勋贵手中的钞票变成废纸，我怕最后买单的终究还是百姓。”</p>
这次李守中勉强听懂了一些，皱眉道：</p>
“你是担忧朝廷滥发钞票，会对国计民生有所影响。”</p>
他听出了冯一博的担忧，却不理解金融对国计民生的影响。</p>
在他看来，即使钞票变成废纸。</p>
也只是勋贵吃点小亏。</p>
甚至，他同意冯一博说的景顺帝要对开国一脉动手。</p>
但对于冯一博说的用钞票收割，他却都看不出这种可能。</p>
冯一博自然不知李守中所想，只正色道：</p>
“不错，对于此事，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所以才会来找老师商议。”</p>
他说这话，自然是想获得李守中的支持。</p>
可李守中觉得他的话有些危言耸听。</p>
毕竟有汇票在前，对钞票李守中也难免持乐观态度。</p>
所以，听到冯一博所言，他没急着回应。</p>
而是沉吟了一下，才疑惑道：</p>
“既然你有了想法，为何不将此告诉圣上，让他和内阁决断？”</p>
没有把握之前，他显然不想参与。</p>
冯一博叹了口气，也不遮掩，直接道：</p>
“恐怕我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p>
他和李守中说起，就是想让恩师一起上疏。</p>
冯一博虽也是三品大员，却属礼部。</p>
而钞票的事是户部的。</p>
如果他跨部门合作，还有几分面子。</p>
可跨部门指手画脚，大概率会被人反击。</p>
再说！户部涉及的都是钱粮，可不是谁都能懂的。</p>
就算景顺帝慎重，遇到此类问题也要和户部商议。</p>
户部不把他当做多管闲事，指手画脚的狂妄之徒，死命弹劾他就不错了。</p>
何况，最大的可能，是景顺帝理都不理。</p>
只当他杞人忧天，年轻不懂事。</p>
但若拉上李守中就不一样了。</p>
六部尚书都是可以参与制定国策的。</p>
就算是内阁，也需重视六部尚书的意见。</p>
“你还年轻，就这般瞻前顾后，如何成事？”</p>
可惜的是，李守中依旧坚持自己的态度。</p>
对于不了解的东西，他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会轻易发表意见？</p>
即使将冯一博视作接班人，他也不可能什么都听冯一博的。</p>
毕竟，他才是老师。</p>
说到这，李守中笑了笑，又指点道：</p>
“你需记住‘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这句。”</p>
冯一博一愣，随后也只能轻叹道：</p>
“学生明白了。”</p>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