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形，任谁都难免觉得有几分造化弄人的意思。</p>
这样冯一博的心中，难免感慨良多。</p>
果然，不仅国与国之间，就连官场之中也是一样。</p>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p>
见白家锦站了出来，贾雨村的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p>
他带着几分部堂的威严，沉声道：</p>
“白侍郎有话，不妨回了部里再说。”</p>
任是谁，被自己下属挑战权威。</p>
也都会有些下不来台。</p>
尤其，还是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p>
“还望部堂大人恕罪！”</p>
白家锦闻言，先是面带惶恐的一礼。</p>
可随后却绷不住笑了笑，才道：</p>
“只是有些话不当场说明，我怕回了部里也说不得啊！”</p>
这话里的火药味极浓！</p>
由此可见，两人平日的关系已然势同水火。</p>
贾雨村之所以会一反刚刚对冯一博的常态，一见白家锦就如临大敌。</p>
实际上也是因为兵部之中，本就分为两派。</p>
一派是原本贾雨村为首的开国一脉，现在领头的投靠了新党。</p>
还不知道其余人是否也已经站队。</p>
另一派，就是以白家锦为首的新贵一党。</p>
当初，景顺帝和内阁让白家锦补了兵部侍郎的位置。</p>
显然是想用新贵牵制王子腾、贾雨村等，开国一脉在兵部的势力。</p>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他们自己的绊脚石。</p>
贾雨村这时见他丝毫不给面子，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声道：</p>
“白侍郎莫要在朝堂上让人看了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兵部不知上下尊卑呢！”</p>
很显然，他这是想在朝堂上以势压人。</p>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用官职先压住白家锦。</p>
之后才好继续和冯一博过招。</p>
若是不尽快解决他，刚刚扳回一城的贾雨村就难免前功尽弃。</p>
再拖下去，今日的事怕要无疾而终了。</p>
冯一博听了，悄然退了几步。</p>
好将战场让给两人。</p>
他这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让一直关注局势的张松越不由皱眉。</p>
“部堂大人说的是，在兵部你尊我卑，我本不该出来反驳大人。”</p>
白家锦倒也不负冯一博的期望，闻言拱了拱手，才又笑道：</p>
“只是，大人所言实在有失偏颇，就算是我不说，也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p>
这个白家锦的进攻性很强啊！</p>
冯一博在旁，还有闲心品评二人的交锋。</p>
随后，他又看向贾雨村。</p>
只见贾雨村被扣了个帽子，脸色发沉道：</p>
“白侍郎出口就是天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科道言官。”</p>
这话其实有点得罪人了！</p>
冯一博不由回头，想看看最后面的科道言官的表情。</p>
可惜离得太远，几乎都被挡住了。</p>
不过贾雨村毕竟是一部尚书，想来也不曾把这些科道当回事吧？</p>
“我虽不是科道言官，但臣子有劝谏君主的职责，下属自然也该有劝谏上司的担当。”</p>
听到贾雨村的嘲讽，白家锦丝毫不以为忤。</p>
他先来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阐明自己所言。</p>
并非顶撞，而是劝谏。</p>
只是他的劝谏，实在太有担当了。</p>
这不，他紧接着就也嘲讽道：</p>
“今日我听大人嘴上处处为了冯大人，实际却处处为难冯大人，这实在让刚刚打了胜仗的功臣寒心啊！”</p>
两人同样都是借“为冯一博说话”，来攻讦别人。</p>
贾雨村从刚刚攻讦的人，变成了现在被攻讦的人。</p>
尤其攻讦他的，还是部里的下属。</p>
这其中滋味，让他顿时怒气攻心。</p>
可白家锦不以为忤，还继续道：</p>
“冯大人高风亮节，即使寒心也就叹息两声，可东海郡的黑龙军，还有辽东边军万千将士若是寒心……”</p>
贾雨村听到这里，顿时眼中精光一闪。</p>
就等白家锦继续说下去。</p>
若是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那自己就不战而胜了。</p>
可惜的是，白家锦也不傻。</p>
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就过了。</p>
他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就转而道：</p>
“倭国才吃了败仗还好，可鞑靼人在塞北虎视眈眈，如此下去，我大魏边地岂非堪忧？”</p>
听到他没继续说，辽东边军寒心之后，可能会有怎么样的举动，却转而说起倭国和鞑靼对边地的侵扰。</p>
这让贾雨村顿时失望不已。</p>
若是白家锦敢用边军的军心，在朝堂威胁兵部尚书。</p>
那贾雨村就不用再费什么力气对付他了。</p>
景顺帝会亲自教他做人！</p>
“国有国法，均有军规！若是因此弃守边地，便该换个统帅！”</p>
失望归失望，贾雨村还要继续和白家锦斗法。</p>
你不说边地寒心会如何，我来替你说说吧！</p>
白家锦闻言，却不接“弃守边地”的茬，而是道：</p>
“仇都尉是圣上钦点的九省统制，大人对此显然不满啊？就是不知这不满，是对仇都尉的，还是……”</p>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p>
显然又和刚刚一样，在吊人胃口。</p>
好在，很快他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期待的贾雨村，说出了后半截话，道：</p>
“对边地将士呢？”</p>
接连两次，他的话中都有些触碰皇帝权威之意。</p>
这让冯一博都不禁为他捏了把汗。</p>
虽然每每到了最后关头，他都能及时勒马。</p>
但这样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事，可一不可再。</p>
不然长此以往，早晚有一天会栽在这上面。</p>
“好了！”</p>
眼见两人之间你来我往，争辩的极为激烈。</p>
张松越就知道，今日这事怕是解决不了了。</p>
好在，他也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p>
见新贵已经出手，便找了个机会出声叫停，随后又道：</p>
“此事关乎国运，今日就先说到这里，容内阁再和圣上商议一下，等有了些眉目，重新再议吧。”</p>
虽然今日算是暂时过去了，可张松越却也为此事留了个话头。</p>
显然，新党不会轻易就这么选择放弃。</p>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还要再翻出来讨论一下。</p>
距离议和条款，尤其是赔款执行的日子。</p>
还有近一年的时间。</p>
既然今天没能一鼓作气，那就不必急于一时。</p>
好在，不管如何。</p>
眼前这关都算过来。</p>
冯一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随后朝丹陛拱手。</p>
退回百官之列。</p>
贾雨村和白家锦互相瞪了一眼，也都施礼归队。</p>
之后，侍班官员宣布下一项。</p>
后面的事就与冯一博关系不大，自不必提。</p>
等下朝之后，他直奔自己的马车。</p>
今日的朝争凶险，也实在太废心神。</p>
他正在马车之中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开始复盘今日的得失。</p>
没过多久，马车忽然一个急停。</p>
“大胆！何人拦车？”</p>
这是长随大波的声音。</p>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在车前恭谨的道：</p>
“启禀冯大人，我家王爷有请。”</p>
没等大波再问，就又有一个声音，戏谑的道：</p>
“哎呦呦！这不巧了吗？”</p>
那人一边说着，就走到车前。</p>
朝车厢内的冯一博一礼，笑道：</p>
“大爷，我家王爷也想请您过去一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