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很久很久,没有聚齐过了。
大战打了五十年,莽象一脉或死或重伤的修士,也有近百人了。
所以一朝齐聚,才会显得这么少。
王景怡想到自己的伤势,微微有些默然。
重伤离开前线,现在看,其实可能也是好事。
“皮灵修是天蛇宗的叛徒,还有虢百尺、旦日,他们趁我证金丹的关键时刻偷袭”
莽象忽然出现,开口就是惊雷。
说着,以虢品世为首,旦日一脉的所有修士,尽皆化作了雾气,瞬间逸散。
大殿上,立时就又少了三分之一。
“可怜悬篆、恪礼.他们全力帮我抵挡。
即便身死却依然没完全拦住,宗门内的外门弟子,尽皆被叛徒们屠戮。”
师尊死了!?!
这一刻,王景怡已经没心情关心被祖师随手抹去的旦日一脉们了,她甚至忘了呼吸。
悬篆是不是东西,难说,但王氏毕竟跟着悬篆混了这么久。
现在悬篆凉了,王氏怎么办?
是,祖师是还在,而且成了金丹。
王景怡也可以更进一步的撑起一片天,甚至是成为紫府。
可真走到这一步,很多事是没法直接轻松面对的。
比如皮灵修、虢百尺、旦日等人真的就是叛徒吗?
没人是傻瓜,王景怡更不是傻瓜。
什么样的叛徒,多蠢的叛徒,才会在莽象证金丹的时候,去费心费力的杀外门弟子?
而且,皮灵修几人加起来,又真能打过悬篆等人吗?
宗门内的其他大修士都瞎了眼或者说完全不管吗?
可这些疑问,在化作齑粉的旦日派‘流毒’面前,都被众人吞进了肚子。
要么现在为了正义和真相去死,要么活下去等待机会和明天——选吧。
没得选。
“总之,我虽得证金丹,可也失去了很多,你们这些弟子,是我最亲近的门下了。”
莽象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在意下面人那悚然、诡异、忠诚、喜悦、悲恸的表情。
无所谓。
高台上的少年顿了顿,视线微微扫了两圈,定在了王景怡身上。
王景怡还没从师尊身死的震惊中完全缓过来,正好一直直视着莽象。
此时,被这恐怖的妖孽盯上,她只觉得脊髓都在颤栗。
妖孽都不足以形容莽象的恐怖,这位天地间最新的成道者,是真正的把不惜一切代价做到实处的人。
为了成道不择手段,很多时候是种抽象的描述,而莽象,为这种抽象的表述提供了最好的现实例证。
在莽象的注视下,谁能不怕?
少年仙尊的嘴角带着和煦温柔的笑,甚至能让人感到温暖。
但同样是那张脸,却做下了无边的杀孽。
然而,莽象没什么恶意,他只是微微笑着,道。
“景怡,你们王氏追随我千年。
以前,我只是紫府,我也难。
如今情况不同了,上来,我为你开紫府。”
景怡,上来,我为你开紫府。
后来,她忘记了自己走向祖师时的心情,她只记得,自己被祖师抬手授长生时,想到了玉楼。
很久以前,王玉楼被旦日一瞬拔升四层修为,入了练气巅峰。
用的法门,就是莽象创造的。
但莽象为王景怡开的紫府和那不是一回事。
紫府怎么可能轻易开呢?
不过是把吃剩下的悬篆洞天,塞给王景怡罢了。
悬篆死了,王景怡接替。
莽象杀光了门下紫府,需要新人上来做牛马头子。
“以前抢你了一个小洞天,里面就五缕洞天之精,今天还你一个大的,哈哈哈哈。
不过只有洞天还不是紫府,你的情况,就修无相法紫府吧,我为你传法,如此你能修的快些。”
王景怡听到莽象说‘抢’,当即打了个激灵。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我从未说过啊。
“祖师,我.”
莽象抬手虚压,王景怡就说不出话了。
被吃的只剩方圆五十里的悬篆洞天,在莽象的施法下,以一种极其特殊的形式,落在了王景怡的丹田之中。
似是法宝,又似是神通。
‘无相法紫府’的相关知识,更是如不要钱一般,直接入了王景怡的脑海。
成道的大门已经打开,王景怡想要问一句代价是什么,但终究是没问出口。
再差的紫府,也是紫府。
祖师已经成道,也确实需要人做事。
没什么好问的,这样的机会,怎么不是命运的垂青?
无数修士打生打死,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么直接送给了王景怡。
“以你的天资,配合我为你定制的无相紫府法,两年内估计能开紫府,多上点心,记住了?”
听到自己得授的无相紫府法竟是莽象专门定制的,王景怡当即道。
“师尊,景怡明白!”
“哈哈哈,去吧,去吧。”
两人的话,其他人当然听不到。
莽象今日召集他们,也不仅仅是为了给门下紫府尽死定性、给王景怡开紫府,还是有很多其他事的。
“你们谁去过群青原?”
任命了三人去群青原红灯照外院做执事开荒筹建后,莽象又安排起了另外一事。
“战争绵延日久,情况不容乐观,我从洞天内调了四十名筑基来大天地,算是为大局再加些成算。
不过,这些人不懂大天地情况,不适合放在前线,你们和他们交接完工作后,就去前线吧。
表现好的,我自然会看到,景怡虽是我成道后门下第一个紫府,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莽象是个饼大师,画饼时从不含糊,每次看起来都和真的差不多。
“仙尊,还要打么?”
严恪信战战兢兢的问道。
天地的变化,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夺道果,消失的紫府们
莽象的金丹大戏落幕了,但他似乎没有停下战争的意思。
不仅不停,还要求所有门下上前线
“当然,你们现在去了前线,我好安排玉楼让你们立功。
立了功,很多事就好说了,明白吧?”
莽象笑着点拨道。
——
两日后,玉阙宫。
看着手中的法旨,看向面前的严恪信等人,王玉楼陷入了沉思。
莽象成道后,战争依然要继续,奇怪。
在群青原仙城设立红灯照外院,奇怪。
四十名洞天筑基替代原有的莽象派筑基占据红灯照内莽象派关键位置,奇怪。
祖师的棋局下到这里,王玉楼竟有些看不懂了。
修仙界从来都是只看实力的。
但王玉楼一路走来,所努力腾挪展露出的现实的实践手段,在某种维度下有些类似于在官场晋升。
这是因为,其权力和地位的来源主要在于由具有绝对实力的大修士组成的‘上’。
‘上’的意志和他自身的能力,构成了他综合实力的一部分。
从底层逻辑的角度看,其中的内核与权力只为权力的来源负责有一定的相似性。
但如果孤立的、机械的套用凡俗官场的权力逻辑去看王玉楼的奋斗过程,显然会陷入一种‘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的谬论中。
其他人当然不可以。
风剑仙是其他人,被困在练气不被允许筑基的莫云舒是其他人,被王氏差异化对待的另一位双灵根筑基种子王玉安是其他人,得了机会入了祖师法眼但带头跑路被悬篆捏爆的严恪义是其他人,被自家老祖生吞活剥的丘连瀑也是其他人,在大势裹挟下成为耗材的神光流毒们是其他人。
在这条荆棘载途的超脱之路上,所有没有顶住那些意外和风险,而成为尘泥的存在,都是其他人。
个人的奋斗,时代的大势,命运的垂青,特殊的机遇,坚韧的道心,不屈折的气魄,所有这一切加起来,甚至都只是成道的必要但不充分条件。
无尽谎言中稀缺的真相,不完整而又不合适的初心,短生种凡人构建的不适合修仙界的意识形态建构,难以控制的个人欲望,必须跨越的性格缺点这些数不清的陷阱和暗坑,同样是王玉楼必须解决,但即便解决后,也无法让他到达彼岸的必要但不充分条件。
那什么是必要条件?
这是王玉楼长久以来所思虑的问题,走下去的前提是看清楚路,从而找到走的方法,这个问题,很重要,它甚至也是修行的关键部分。
当得知“天蛇宗奸细皮灵修趁祖师突破关键时刻,偷袭红灯照,宗门损失惨重,旦日、虢百尺也是叛徒,悬篆、严恪礼等,连带两千多名外门弟子尽数战死”后,王玉楼才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成道或者说走上去的必要条件,是决心。
其实所有的一切,到最后最关键的时刻,都不是那么重要。
临门一脚时,看的是决心。
祖师的决心稍稍动了一下,皮灵修就成为了仙盟知名的大叛徒,天蛇宗就策划了一起堪称荒诞的恐怖偷袭,他的好弟子旦日就成为了丧良心的畜生。
可能皮灵修死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争气’。
在修仙界,当你的对手们都是畜生时,你的弱点会被他们迅速锁定、放大、撕咬。
王玉楼意识到,莽象作为自己的成道路上所必须翻越的大山,恐怕翻起来会很难。
“玉楼师弟,我们的位子?”
见王玉楼不说话,严恪信试探着问道。
他的玉楼师弟抬头,微微一笑,道。
“好说,你们都去北线吧,北线无战事。”
(本章完)